奈何？”生闻言挥涕流离哀不自胜女劝曰“妾有一策可得

[24] ，奈何？”生闻言，挥涕流离，哀不自胜。女劝曰：“妾有一策，可得暂聚。”共收涕询之。女请以钱纸十提 [25] ，焚南堂杏树下，持贿押生者，俾缓时日。生从之。至夕，妻至曰：“幸赖端娘，今得十日聚。”生喜，禁女勿去，留与连床，暮以暨晓 [26] ，惟恐欢尽。过七八日，生以限期将满，夫妻终夜哭，问计于女。女曰：“势难再谋。然试为之，非冥资百万不可。”生焚之如数。女来，喜曰：“妾使人与押生者关说 [27] ，初甚难，既见多金，心始摇。今已以他鬼代生矣。”自此白日亦不复去，令生塞户牖，灯烛不绝。[24] 乖离：别离。十提：十串。提，纸钱一串为一提。

[26] 暨：至，到。关说：说情，打通关系。五天以后，妻子忽然哭哭啼啼地说：“明天我要到山东投生，离别的时间太长，如何是好？”戚生听了这话，哭得泪水淋漓，悲不自胜。章阿端劝解说：“我有一个主意，能使你们暂时团聚。”夫妻二人都止住哭泣，问有何高见。章阿端请戚生拿十挂纸钱在南堂的杏树下焚烧，拿去贿赂押送投生的差役，让他延缓一些日子。戚生依言而行。到了晚上，妻子前来说：“幸亏端姑娘的主意，现在我们还能相聚十天。”戚生大喜，留下章阿端不让她走，同床而卧，从日暮到破晓，唯恐欢乐到头。过了七八天，戚生因限期将满，夫妻整夜哭个不停，又向章阿端问计。章阿端说：“看情形很难再有办法。不过可以试试看，只是非有阴间的一百万钱不可。”戚生如数烧了纸钱。章阿端来了，高兴地说：“我让人跟押送投生的差役说情，起初很难说通，后来看到钱多，才动了心。现在已经让别的鬼代为投生去了。”从此，她们在白天也不再离开，让戚生关闭门窗，整天点着灯烛。

如是年馀，女忽病，瞀闷懊憹 [28] ，恍惚如见鬼状。妻抚之曰：“此为鬼病。”生曰：“端娘已鬼，又何鬼之能病？”妻曰：“不然。人死为鬼，鬼死为聻 [29] 。鬼之畏聻，犹人之畏鬼也。”生欲为聘巫医，曰：“鬼何可以人疗？邻媪王氏，今行术于冥间，可往召之。然去此十馀里，妾足弱，不能行，烦君焚刍马 [30] 。”生从之。马方爇，即见女婢牵赤骝 [31] ，授绥庭下 [32] ，转瞬已杳。少间，与一老妪叠骑而来 [33] ，絷马廊柱。妪入，切女十指 [34] ，既而端坐，首 作态 [35] ，仆地移时，蹶而起曰：“我黑山大王也。娘子病大笃，幸遇小神，福泽不浅哉！此业鬼为殃，不妨，不妨！但是病有瘳 [36] ，须厚我供养，金百铤、钱百贯、盛筵一设，不得少缺。”妻一一噭应 [37] 。妪又仆而苏，向病者呵叱，乃已。既而欲去，妻送诸庭外，赠之以马，欣然而去。入视女郎，似稍清醒。夫妻大悦，抚问之。女忽言曰：“妾恐不得再履人世矣。合目辄见冤鬼，命也！”因泣下。越宿，病益沉殆，曲体战栗，妄有所睹。拉生同卧，以首入怀，似畏扑捉。生一起，则惊叫不宁。如此六七日，夫妻无所为计。会生他出，半日而归，闻妻哭声。惊问，则端娘已毙床上，委蜕犹存 [38] 。启之，白骨俨然。生大恸，以生人礼葬于祖墓之侧。[28] 瞀（mào）闷懊憹（náo）：指患者神志昏迷，烦闷不宁。《素问·六元正纪大论》：“目赤心热，甚则瞀闷懊憹。”瞀，昏乱。懊憹，也作“懊侬”，烦闷。聻（jiàn，又读jì）：民间传说认为鬼死为聻。《五音集韵》：“人死作鬼，人见惧之；鬼死作聻，鬼见怕之。若篆书此字贴于门上，一切鬼祟，远离千里。”

[30] 刍马：草扎的纸马。赤骝：红色骏马。骝，黑鬣黑尾的红马。

[32] 绥：原指登车用的绳索，此指马的缰绳，辔。叠骑：同骑一匹马。